知之为知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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抽风删日志性人格。

[叶蓝]五猖会

说明:蓝河中心向《朝花夕蓝》系列文,这篇是文集中的【五猖会】。

 @↑ ↑ ↓ ↓←→←→BA 迟到一天的生贺,对不起!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,可是昨天实在写不完啦T  T

啊,广州自然是没有五猖会的……时间也不对……先生莫要怪罪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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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河起床时,天色刚透出些薄薄的曦光。昨夜下了雨,院子里落了满地刺槐的白瓣,房里香气四溢。他披上月蓝褂子,下了地往大堂里跑,远远看见往外搬船椅的工人。这是在为今日庙会之行准备。

思及今日行程,蓝河心下雀跃,到厨房里瞧了瞧菜色和点心,都是他爱吃的。碰上谢姨匆匆进来通报,叶修少爷来了。

来就来罢,这么着急作甚么。心下想着,蓝河随手抓了块马蹄糕,不紧不慢地往外走。


叶家与蓝家几世交好,蓝河幼时总嚷着去串门。近年来玩闹心性愈发淡薄,反倒是叶修上门的情况更多些。

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,家里从北平来,做码头生意,底子厚,供他吃喝玩乐到这般年纪。还不如弟弟叶秋勤恳,早已着手料理家中事务。

按叶秋的话说,兄长光是整日四处“奔波”就够累了,怕是没这份“闲心”的。暗讽叶修是那不学无术之辈。

蓝家虽说不上万贯家财,因城里竖了几家典当铺子,大抵算鲜衣美食,吃着不尽。比起叶家靠官家吃饭,流离转徙,自家生计七平八,落了个枕稳衾温。因此蓝河每每与叶修见面,免不了被羡煞一番。

但不知何故,蓝河和叶秋鲜有交集,倒是和这舌头毒辣的叶修合得来。真是奇哉怪哉。


还未踱到前堂,只听叶修笑意缱绻,“哟,今日这么多精致点心,蓝少爷的馋虫怕是一早吊起了罢。”见蓝河出来还捏着半块马蹄糕,“瞧,果真如此。”

蓝河冷下脸,“胡说八道。”

“这又有什么打紧。你毕竟还小,孩子气些亦无妨。”叶修弯着眼道。

蓝河顾不上害臊,将那半块点心塞进嘴里,细细打量起叶修这一身灰呢西装的打扮,皱眉奇道:“怎地穿得这么正经?”

叶修道:“看完会便要跟着老爷子出远门了。”

蓝河从未听说此事,心下一惊,“去哪?”

“上海。”

上海,大约是生意上的事了。眼下各行业的饭碗都不好保,码头生意更是如此,此行大约是去疏通关系的。只是人人以为跟随前往的会是叶秋,不承想竟是劣迹斑斑的叶家大少爷,不知叶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连叶修本人亦是云里雾里。

既是临行的最后一天,蓝河思忖片刻道:“那便不去庙会了。”

“你倒想一出是一出。”叶修同他讲道理,“船都定好了,哪还有不去的理?再说,你不是盼了好些辰光了?”

“这……”十一二岁的小人拿不准主意,蹙眉犹豫。

镇上并非年年迎神,错过这次不知何时能再见。他自然是想去的,只是舍不得叶修走,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叶修安慰他,说是顺道给他带些礼物,蓝河这才唯唯诺诺地应了。

厅堂里工人来来往往,蓝河看物什搬得差不多了,笑着拉叶修向外走。叶修的脸上却忽然严正了,抬手拦住他,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。

蓝河徒觉不妙,循着他目光看去,只见蓝祯绕过堂柱走来,面色不善。

“蓝老板。”

蓝祯粗粗扫了一眼叶修,也不答话,只闷哼一声。蓝河以为他来找叶修麻烦,岂料开口问的却是自己。

“英文先生总向我提起,说你的功课落了很多。”

工人放轻了手脚,谢姨站在一边神色忧悒。蓝河没能说什么,于是低下头,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。

不像话!这话既像说给蓝河,又像是说给叶修听的,“做完功课,先生看过后才能去看会。”

他交代谢姨看好蓝河,不准同叶修偷跑出去。旁听叶修毫无半分愠色,只是强颜欢笑,暗想若是叶秋在场,这蓝老板的态度又是另当别论了。

说完他便回房了。叶修立刻敛起笑容,回头看蓝河还怔怔站在原地,满脸的阴云惨淡。

论起拖拉功课,叶修亦好不到哪去,没少被先生告状,蓝河的心情他深有体会。

小孩的心思就是不太一样。叶修当他是因为完不成功课而怄气,他却想的是叶修被父亲羞辱了一番,替他委屈得要命,顿时双颊通红,眼见着就要掉泪。

叶修被他吓一跳,连忙从怀里掏出暗红的素绉缎帕子给他擦拭眼角泪水。

“男儿有泪不轻弹,怎能为了这般小事掉泪。”叶修叹口气,收好手帕牵他回房,“蓝老板不准我同你出去,可没提不准我帮你写功课。”

“真的?”蓝河眼睛一亮。

叶修笑道:“你机灵些,莫要教先生发现才好。”


四月天光明亮,顺着红木格窗攀进来铺在脚下。蓝河坐在桌前听叶修支支吾吾七零八落地报答案,手上依葫芦画瓢地写着那些看不懂的洋文。

约莫到九十点钟的模样,屋外明晃晃的亮,蓝河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,眼睛发疼,鼻尖曛出了晶莹的汗珠。叶修转开身子,替他挡去多余的光线。

蓝河抬起头,怔住了。

见惯了福缎长衫玩世不恭的风流公子,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了叶秋,陡然间陌生得很。

“叶修,你还会回来吗?”朦朦胧胧之时,他脱口问道。

叶修怔了一刻,胸口无故发紧,“怎地忽然问起这个?”

蓝河的目光在叶修脸上睃巡着,缓缓摇头,笑了笑:“无事。”

叶修的心情却沉郁起来。

此次沪上之行老爷子点名要他同行。旁人说叶老爷终于看不下去了,只有他清楚这其中利害。如果不是有大事发生,家中定不会如此决断。本以为留洋之事为叶秋安排,现在看来并非如此。由老爷子亲自押送,怕是有去无回。然而这些事,是不好让蓝河知晓的。

低低叹了一声,听得蓝河欢快地蹦起来,脆生生喊道:“写好了,我去拿给先生看!”

那边厢谢姨早已喊了钟先生过来。老人家戴上金边眼镜,抖抖索索接过去阅了半晌,默然不语。

“先生……怎不说话?”蓝河心虚道。

这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轻逸味道,一看便知此非出自蓝河之手。

“并无大事……只不过……”钟先生犹豫半晌,摆摆手,“罢了……蓝少爷,记得下次莫要再拖着功课了。”

向先生道谢,又送至厢房外,蓝河背上覆了一层汗。直到转身一看,才发觉叶修不知何时已悄悄离开了房间。怕被先生瞧出端倪,倒也算他有心。

蓝河催谢姨去寻叶修来。谢姨出去了,不多时又独自归来了,神色为难得很。

“人呢?”

“叶少爷走了。”

“走了?”蓝河不敢置信的惊愕,“什么时候走的?走去哪了?为什么?不是说好去一起去看会吗?”

面对蓝河连珠炮似的问题,谢姨只是摇头。

蓝河握着那几张纸怔在原地,影子在他脚下聚成一点。像耳朵里飞进了五月的聒噪知了,又像无形的针直扎心底,教人难以承受。

他只盼叶修去看了五猖会。但到了船埠,并没有见着叶家船的影子,只有叶家的长工在做活计。问叶修在哪,只答,刚刚随叶老爷匆匆走了。

两道梨花沉沉,凋零几世,盛开几世。蓝河由着谢姨将他抱到船上,望着那一树的白雪渐渐远去,水上商船来来往往,眼眶蓦然一热。

原来他真的走了。

他倚在谢姨臂弯里,良久之后,传来一声低低的抽噎。谢姨感受着怀中颤抖,徐徐抚上他的脊背,安慰道:“叶少爷走是走得急了些,要是提前说一声就好了。不过也不打紧,最多五个月头,定要回来啦……”

抽泣随温柔的安抚沉在水里。


那日的五猖会如往年一般热闹,蓝河却没兴致碰盒里的点心,台上的表演亦忘却得干净了。

半月之后,叶老爷子回到镇上,主动拜访蓝家。问起叶修去向,并无交代,只从袖中递出一块苏绣手帕交予蓝河,灰蓝底的帕子上纹着两朵春兰。

蓝河郑重其事地接过帕子,轻轻摩挲,仿佛残存着叶修怀中的温度。仿佛能听见他吟“谦谦君子,幽幽如兰”似的。

自那以后,蓝河懂事甚多,不光为人细致温和,风度翩翩,成绩亦很出色。都说是少了叶大少爷的祸害。只有蓝河自己知晓,叶修一走,再无人能为他遮去方丈烈日。

祸焉,幸焉。


七年后,叶修以留洋学子的身份归国,在叶家的扶持下涉足沪上商会,小有作为。而此时的广州插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,时局动荡。

他曾数次回广州打听蓝河下落,落了蓝祯不少冷言冷语。叶秋劝他莫要再自取其辱,只好悻悻然回到上海,心中时时空荡寂寥。


又是一年春光乍现,赤日当空,高大的法国梧桐簌簌响。叶修昏昏沉沉闭了眼欲要睡下,忽听有人敲门。

他不大情愿地睁开眼,只见一青年身着普蓝色中山装,上衣口袋里露了半截兰花纹样的手帕。

“叶先生你好,我是蓝雨报社的记者。”


浮光掠影,乱世浮萍。聚散终有时,有缘再相见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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